【抗战文化】抗战时期在造纸厂做工可免抽丁
红网洪江区站8月24日讯 (通讯员 张太武)创办洪江官团溪造纸厂的艰难历程。谭天平是湖南湘乡人,日本早稻田大学毕业(洪江一中有一女退休老师也是日本早稻田大学毕业的),抗战时来到洪江,在洪江创办湘乡小学,任校长,后实业报国积极创办洪江官团溪造纸厂。谭天平受任之后,以洪江已有人在主持基建,谭天平则专程去浏阳之张坊镇产贡纸之乡,了解生产过程,所需原材料,并雇用一批生产工人。
浏阳手工造贡纸,以嫩竹丝为原料,制浆部分称为磺工,造纸工有踩料、烘纸、造纸、抬廉等四人一槽,当地不收外地徒弟,也不外传,纵出高价也雇不着人。找到第一行政区专员,调拨到三十名兵役名额,再度上张坊,而逃避兵役愿随谭天平去洪江者甚多。住处门庭若市,谭天平对请客送礼,一概回绝,选择确有手艺,性格平和,家累不重,年在三十左右的得24人,从永和镇乘小船顺流到湘潭又购买了一批纯碱,漂白粉精与行李共雇十辆小车装运,人员步行三天才到邵阳。再雇汽车至洞口,洞口洪江之间有雪峰山亘阻,尚无公路,步行得三天,山上有匪。正碰有一团保安士兵移防,与之同行,笨重的原料则在洞口,赁屋派人保管。待来春天气好再运回厂,一路之上,冬雨绵绵,抵达洪江已经是腊月二十四日,人员衣履湿透,满身泥土,步行三天,无不疲劳狼狈,洪江造纸厂筹备人员多陈渠珍老部下军官,衙门架子很足,传达室突然来到这么一群拖泥带水的人,还来盘问,工人们气极了,大声说:厂长到了,他还不信,说厂长怎么能不做轿子?
那时的工商业都由主方供膳食,全厂办事人员、工人、雇来的泥木竹石匠人,有十桌人,经多次核实,规定伙食标准:每人每天发米一升(合0.75公斤)、茶油一两、食盐四钱、菜金一角,每初一、十五发猪肉半斤,每桌四人、四菜一汤,厂长谭天平与工人同桌共餐,秩序极好,他特别注意厨房的清洁卫生,以防疫病。病员一律公疗,宿舍发给蚊帐,专人打扫,务令整齐清洁。开办文化学习班,发课本文具,聘请老师每晚教语文、算术各一节。提高工人文化、也杜绝了无事上街胡逛,或聚众赌博等恶习。
谭天平每天六点前就去厨房检查卫生,再进车间查看工料是否齐备,再巡视全厂的环境是否整洁。此时已开早饭。晚上响了就寝钟,还得查门户火烛。事必躬亲。后来找到妥人分劳,谭天平才轻松了一些。
造纸用的主料是用嫩竹制成的竹麻。竹是隔年一生的,故一年得备两年用的竹麻、嫩竹必须在农历夏至前,一次砍齐嫩竹。本地农民尚不熟悉这一做法,春节就可派人往四处宣传,请政府出报告严禁挖笋。召开各种形势的会,细算工料成本,原则上保证农民有利可图。并申明订约就能发给一半订金,余半交货时结清。以应农民春耕待款之急,又将浏阳工人分片包干去指导制作技术,一直忙到端午节后,始初具规模。
官团溪造纸厂资本原定为三十万元,至1939年6月实收三万元。陈渠珍与新任省主席薛岳有矛盾,乃出走重庆。事先谭天平一无所知,资金久催未见汇来,从谭司令处才得知大概情况,时正在开仓收竹麻,大批竹麻款待付。秋后又是收购够一年用的粮食油盐的时候,成百员工的工资伙食,行行要钱。幸有谭司令支持,许多具体工作只好亲自办理,后来连伙食也为难。国民党部认为谭天平太左,常常找麻烦。弄得谭天平焦头烂额不可终日。一见到事务长谭天平就头疼。彷徨徘徊,不知怎样才能维持下去,恰得力报通知,要谭天平去邵阳参加创刊三周年纪念会,附信说从长沙迁邵阳后,非常需要谭天平去工作。心上突然产生了一去不返的打算。谭天平在借到小额贷款,估计可维持一个多月的开支,向谭司令请假,与妻到了邵阳,座谈欢宴之后,相聚闲谈,康德谈到老友某君说他见多识广,拟定计划周密详尽,接触面广任何党派都有朋友。碰到挫折困难就一走了之。往往功败垂成。年逾四十,创建了不少事业,却一无所成。非常可惜!在谭天平听来无异当头棒喝,感到在这面镜子前,谭天平也是一名怕困难的逃兵。整夜都反侧不安,天初明即携眷不辞而别,凭战地记者身份乘军车赶回洪江。
官团溪造纸厂中人员不足,而催交竹麻款的农民不断,谭天平只好带一学徒工下乡办理,忙的寝食俱废。
有了竹麻又得忙着筹款开磺制浆,开槽造纸,生产出的纸张在手工纸中质量可称头等,心上一切愁苦才一扫而空,全厂亦为之欢腾。总算谭天平们能为抗战时期的文化,尽到了一份力量。
官团溪造纸厂址,选在两山之间,因有长流溪水用,又能避敌机空袭每放警报,有许多人来厂。有天空袭警报后,有上海商业储蓄银行副总经理兼大业贸易公司总经理李桐村先生来参观,见纸张洁白坚实,幅而宽大,很为高兴。又听说办厂之艰难,能有此成绩,深表同情。留下名片一张,约谭天平收竹麻回厂后找他面谈,会面后知他与陈渠珍有友谊,问谭天平困难重重中有合打算?谭天平说:"我和陈老素昧平生,蒙他付以重任,现在他处于逆境,顾不上造纸厂,良非得已,目前欠债不足两万元,而所存纯碱、漂白粉、海口封锁货源断绝,价高数倍,迫不得已时,售三分之一,就能抵偿。现在已能生产,限于工人少纸槽不够扩展,产量不大。决心尽一切努力支撑下去"。万一周转不灵,最后还可破产还清欠款与陈老的三万元投资,谭天平仍可再去从事新闻工作谋生。他说:有这么好的产品,该扶持,现在就是要弄明白,此厂是公办还属私办。他即日去重庆,邀谭天平同去找陈老面谈。
在重庆求见张治中,始知陈老隐居南川县,以研究木质多锭纺纱机,开办了以小型的试验工厂,谭天平们专程访问,他申明官团溪造纸厂投资资金系中国农民银行贷款,既非公款也不是他私人的钱。经共同议定:改组造纸厂为股份有限公司,以五万元资本向经济部申请登记,实际由李桐村先生以董事长的名义向大业贸易公司贷款十万元。我们订立条约,各出字据申明我们只是名义上的股东,不能作为似有财权,除偿清中国农民银行贷款与地方借款外,才是可以自行动用的周转金。洪江官团溪造纸厂这才如鱼得水,除开足洪江四架外,又在竹麻产地会同若水创建能容十架纸槽的分厂,新的问题是如何训练新的技工。
经谭天平与浏阳技工多次协商,由厂方给予学费一千元,要求他们在三个月内教会能增开四架纸槽的磺工与造纸工,当时谷价,每石(75公斤)只一元二角,合稻谷833石多,按重量达到62475公斤,是一笔可观的金额,按照工商业经营原则:不该用的钱,分文不许浪费;该用的钱,为了更大的利益,千金不惜。
培训学徒,也煞费心机,方法是招进来的人,先帮厨或做勤杂工。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按其勤惰智愚加以淘汰,再按体力强弱分配工种,指定师傅学艺。三个月内,如能造出合标准的纸张就能出师,革去学徒必得三年的旧规矩,如三至四个月还学不会,只好再淘汰。往往招进人中,仅三分之一的人能用,能顶磺,顶槽的工人,工资与浏阳工人一样,但改为计件付酬,努力的工人,产量就比浏阳工人拿的工资多。这种方式,时间不长中能一代代的技艺相传,易于扩大生产。除本厂之外,还无私的为攸县、衡阳、衡山各外县培训除许多造纸工人,使这一保守不外传的工艺,得以流传四方,为战时纸张供应困难,起了良好的缓解作用。
战时难童保育院,请谭天平收养难童三十名。都是不成年的男女孤儿,送来以后,用尽了谭天平的心力抚养教育他们。不几年都成了造纸厂的子弟兵。也开辟了女工能烘纸的先例。
李桐村先生命谭天平闭门造纸两年,贷款由十万增至四十万元。积存两年的产品取道:顺沅水由洪江运到沅陵,换北河船溯酉水运到川东之龙潭,再由背巴盐(硬如石块)的人回程带到彭水县。顺乌江船运到长江边至涪陵,换轮船至重庆,这一路山高水急,道路崎岖,幸大业公司沿路都驻有办事人员照顾。行程有时长达几个月。纸到重庆因质量好,深受印刷行业欢迎,利市三倍。
后应书画家要求,造成仿古色的书画用纸。湖北省政府财政厅(当时在鄂西恩施),订去两年的产量,为印高中课本与换发田地契纸之用。再后为安江纺织厂做防潮包装纸。限于竹麻来源困难产量不能再大。好在贷款早已本利两清,现有财产,全是员工多年的血汗积累。
1945年约在夏末,日军以邵阳为基地,集中优势兵力,猛攻雪峰山,意图攻占中美空军的芷江飞机场,威胁贵州省。洪江除了守土有责的军事机关外,机关银行、商店纷纷向黔东各地迁移。人心惶乱中,谭天平日夕不安。考虑再四,造纸厂房屋设备、原料物资,尤其存放够一年用的谷米油盐,怎么搬?人数上百口,离开生产又怎么活?众多的妇孺又如何安顿?这么些山也似的问题,压在心上闷在卧室里辗转反侧如患重病。外表上还得装成和平时一样的起早睡晚照常工作。渐渐的产品产量、质量日趋下降,炊事班报告说剩饭和剩菜太多,请示减领额定的米油,显然是工人们沉不住气了。只好召开全体会议,说明:一、保安司令部,每天有联系,王耀武总部正向前推进,战争形势尚不到不可收拾的程度,谭天平全家老小与诸位同生共死,相信谭天平,决不会将上百口生命送入虎口。二、万一不幸日寇到来,洪江不保,黔东各县近在三百里如何能避免。只要我们一疏散,所有的物资会被人抢劫一空,我们再也无力恢复。所以不能轻动。三、从明天起,与生产无关的人全部去若水分厂,现已备好箩筐每一担,一旦敌军邻近,准许每人尽力挑走任何物资各自逃难,非本地人随谭天平先退至分厂,再入深山躲避。四、生产不停顿,组织精装工人,日夜分三班持自卫枪支,轮流放哨,保护工厂,部署已定,人心粗安。恰在紧张万分时刻,全部美式装备的新六军,由缅甸空运回芷江,洪江驻一个师。谭天平主动让出最好的办公楼,作为一个团的指挥所,不几天日军全面崩溃,国军大获全胜,击溃日军一个师团。据说雪峰山靠洞口一面日军尸横遍野,战马死伤极多。直到此时谭天平才舒了一口气,总算顶住了生死攸关的大难。8月15日,日本投降,举国欢腾中谭天平倒心情沉重起来。谭天平做过洋纸生意,深知洋纸质高价廉,海运开通后,洋纸进口,国内的机制纸也难于竞争,何况我们的手工纸!内心愁闷中,忽接新自美国回来的李桐村先生的召唤要谭天平即去上海,当时长江水域尚未扫尽日寇所步水雷,汉口上海间,不能夜航。谭天平以战地记者身份,在交通困难中,乘军轮约在10月间抵达上海。李先生认为手工纸绝无出路,主张将两厂合并为一个厂,除难童外,裁减人员,用自有资金维持残局。邀谭天平进大业公司,因重庆公司人员多已撤回,命谭天平领汽油二百吨,32支棉纱和棉布一百件作为资本去重庆继续经营。
洪江官团溪造纸厂,从1939至1945年,七年之中白手起家,筚路褴褛,历尽千辛万苦,才打开这么一个局面。时移势换,谭天平即将离开,他内心里感慨眷念,不能自己。解放以后,1951年谭天平无偿地献给了地方。已成了颇具规模的全机械化的造纸厂。始信只有在人民手中,才能办到。
在湖南省工业厅时,轻工业处处长刘德智(后任省农业厅长,已去世)谈到洪江官团溪造纸厂说黔阳专区有函拟备价收买,探问谭天平要多少钱?谭天平将创办经过,作了详细介绍,说明是靠大业公司贷款,白手起家的,地方政府如愿接收,自愿无偿上缴。只要求将谭天平父母子女四人,发给户口,路费,迁居长沙。谭天平的表态,深得刘处长好评,但洪江方面,认为谭天平做了七年厂长,必定藏有黄金银元。父母临行时,要求检查行李,除一般衣物外,毫无贵重物品。又因汽车顶上满载,又留下四件行李。他们回到长沙后,谭天平大受父亲的埋怨。亲友们也指责谭天平做了一件窝囊事,随着又将常德的妻儿迁来,谭天平的一家十口,又重新团聚,定居长沙。
从洪江区家住杉木湾的83岁老人蒋道德那里了解到,凡在官团溪造纸厂做事的工人,不要抽丁,就如进了保险箱一样,那时他有一亲戚在那里的杨氏私立八字小学当老师,他们一起到造纸厂玩了半天。
谭天平后在北京轻工部造纸司任总工程师,为洪江萝卜湾造纸厂的规模由年产3千吨提高到5万吨,为洪江造纸厂的扩建作出了很大的贡献。
昔日的洪江官团溪造纸厂,在1954年还造了简单的黄草纸,后成为肉食水产公司的生猪仓库,2004年政府划拨用地开始筹建洪江殡仪馆,于2006年修建成。